小茶豆豆

一个写产品的号。。。

【Dream/Quackity乙女向】Flos

全文1.4w+


第一人称善良小白花视角,角色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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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呢。


一滴春天落下的雨,还是每天都可以站在楼顶眺望的雾蓝色清晨?只是习惯性的看到我,而不是必须有我,对吗?我看到他盘腿倚靠着墙,好像回到了他和我在一起时,他靠着一棵苹果树就能听我讲很久话的时候(或许也没在听)那时候他拥有一切,朋友、权利、自由。而我什么都没有。此刻他没有了一切,我仍然还是什么都没有。如果忽视他硬布料制成的劣质囚服和被锁链磨坏了的腕骨的话,他看着还是那么可爱,淡褐色的雀斑也没有因为他的失落而改变颜色。


“你现在是在和我说什么呢?”


我清晰看到他笑,笑得有那么无所谓。好像决心此刻用语言恭维我捞不到任何好处,毕竟我就是这样的人。无力改变任何局面的人:像尘土、像浮灰,就是不像一个完整的人。我回想着他那张风光满溢的脸,那时看他用双腿勾缠住树枝倒悬下脑袋来吓我时我是怎样想的?只觉得他健康快乐就好,无论怎么样,其实只要他健康快乐就好。


对我来说连这件事都是奢求吗。


“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和你在一起什么的吧,如果你能救我出去的话。”


“我什么都没有,Dream。没办法救你。”


“那你现在去找Techno——抱歉,我忘了。对你来说选择阵营可是件难事呢,你或许也不知道这家伙住在哪里,旁观者可是很好当的吧?没人会在意到你的。你甚至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


只是看着我入狱。他的话里明显有话。


“或者你去啊,你去求求Quackity让他别整天把拳头挥在我脸上了怎么样。如果你来这里只是想再和我念一下你在我受苦时充满快乐情绪写得诗歌什么的,你还是快点儿回去吧。”


“Dream,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抱歉啊。”


“好的,那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对我没有丝毫感觉,只是想利用我,想将我扯到这个复杂的局里为你铺路,对吗?”


我看到Dream的眼睛眨了两下,然后磨蹭着站起来走到我面前。锁链在空中挣扎着发出声音,他坚硬的指骨环住我的手,然后放在他摊开的掌心,缓慢且坚定地合掌盖住我的手,用前所未有的温柔目光注视着我,就好像我是他这辈子唯一一个、也是最爱的女人那样,注视我。


“是啊,我是这么想的。那么你会拒绝我吗?”


他用温顺乖巧的声音说最让我寒心的话。我挣扎着将手指抽离,把没用处的眼泪都吞到肺里。此刻我好像个溺了水的人,每一口呼吸都灌进绿水与腥臭的泥浆,将气管整个翻过来了。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呢,我最可爱的天才小男孩。因为你知道我只会为你愿意在我面前暴露最真实的情感而感到高兴,从而心甘情愿为你奉献一切。你是这么想的,对吗?你没有制作属于我的那个存放心爱之物的展示框,然后将东西放进去,是因为你知道我最在乎的东西是你,对吗?


“为了我做点儿什么吧,拜托。希望你下次来的时候带点儿好消息回来,不然我会很失望的。”


我忘记我是怎样离开监狱的了。只记得我站在Quackity面前时,两只无用的双腿正在颤抖。拉斯纳维达铅灰色的天空上又淅沥沥地落下雨来,脚边的野花被雨打得蔫蔫垂下脑袋。而他正站在石英台阶上俯视着我,那只有花纹的义眼也看向我,连眨都不眨。我们两个关系不差,但也绝对算不上好。因为他清楚我是为了Dream来的。


“先把那些该死的话放一边儿吧,有脑子就躲躲雨。”


我紧跟在他身后钻进赌场,机器运作的喧哗声音让我的脑子有些犯浑。


“为什么没将我赶出去,你知道我来是为了Dream的。”


“唷,拉斯纳维达欢迎各种各样的人。无论是富有或者,呃,一无所知?都欢迎你来。你在这里可以拥有一切,但是也可能失去一切,这都看命运之神的偏不偏爱你了,我没理由赶你。你要和我谈Dream,好啊,可以。怎么谈?还是说,你有什么筹码值得我必须和你谈一谈……没有恶意,但你知道,我是在阐述事实。”


“只用朋友的关系谈一谈,不可以吗?”


“如果你要用朋友的关系,就不应该提起Dream的。我们用朋友的关系,我会对你说你最好有点自尊。别为了那个贱人付出一切,他一点儿都没人性,就是个套着人皮的疯狗。”


“那我们还有的聊吗?并不是为别的,只是想请你可以不要打他那么痛吗?只是希望而已,我也知道他加在你身上的痛苦,我很抱歉在不同立场下对你提出这样的情求……”


我真的是一个很糟糕的人,我知道。我明明没有资格要求别人将恨意放下,仅仅为了我的一己私欲。我什么都做不到,在觥筹交错的权利酒局里我就像一张可有可无的桌布:没人喜欢桌布、没人讨厌桌布、没人注意桌布。只有Dream,哪怕他只是抓着我试图擦干净自己衣襟的一大块深红色酒渍,然后拎起来端详,说了一句这桌布料子蛮不错的,我就全身心属于他了。多么廉价的真心,但是却又那么沉重的让我感觉难过。


好想死。


“对不起,Quackity,我真的很对不起。”


“你确实够过分的,但我能接受。毕竟你身边只有Dream,没有人理解的生活很难受吧?你应该试着和人接触的,或许你可以住在这附近……单纯的建议而已,如果这样你会不舒服的话拒绝也可以。”


他的鼻音有些重,好像说出这话来费了他三分之二的力气。他的发尾被雨点打湿,成簇地黏在一起贴在他脖子上,蜜橘色的皮肤沾着的水滴被他尽数用手指蹭掉。可能人的心脏会在雨声中变得透明,我能看清他肚皮里那颗心脏,闪烁着期待的光点。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将一切话语都写在一张白纸上,然后揉碎的人的。


其实交际并不多吧,选举当天因为George没有到场,他坐在台子后面焦头烂额到要落下眼泪来的时候安慰了他。那时候他还是个笑容很纯净的孩子呢,还有一对完好的眼睛。还有什么交际,经常路过他的住所吗?不,那也不一定。


我耷下脑袋,用手指绞紧白棉布的裙面,认真猜现在只有一个词能形容自己:羞怯。


“住在这附近?我、我是觉得有些……”


“不当正式居民,只是住在附近。我允许你住在这附近的,来到这里遛弯也可以,拉斯纳维达欢迎政治犯之外的任何人!你不是很希望能将你种得花卖出去吗?”


“……”


我犹豫着,又想到远远看到的Dream那张漏了棉花的被子,下一秒眼泪就被颤动的睫毛挟着滚下来。


“我知道道歉是没有用的,但是真的对不起……我是一个懦弱还优柔寡断的糟糕女人。”


我的眼泪好像变成了永远都止不住的水闸,Quackity站立在我面前,被眼泪切割到身影模糊。哪怕他此刻露出了以前天真可爱的样子我也看不到了啊,真讨厌。下一秒我视野里扭曲的深色色块被放大,他走到我面前,笨拙地在背带裤的口袋里掏着纸巾。


“我记得有塞在里面——等一下,这里!等等等等……你先哭干净眼泪再说,不然纸巾不够用。”


“Quackity,女孩子不是这么哄!”


我被他这句话逗笑了,拎着他递过来得一张方方正正的面巾纸擦着脸上半干的泪渍。Quackity好像一瞬露出那张甩开了心事与仇恨的笑脸,晃了我的眼睛,也只有那一瞬。


“唷不管怎么说,我的提议就是这样了。如果你住在拉斯纳维达附近并且提供鲜花来的话,我会多为你准备一些面巾纸,免费的。”


“嘿!”


可能是为了和大家聊聊天吧,也可能是为了侧面敲打Quackity让他别打Dream太狠。简而言之。我住在了这块前景不错的地方,的附近。Slime是个很可爱的人,他坚持着每天都拎着一小桶水生生物来和我击掌,但是又不送给我(我没有生气!)最后是离开时大多时候都非常没有必要的亲昵地蹭蹭我才离开。让我比较难过的是他的粘液很难清理,必须要用流动的水才能勉强冲下去。


最难过的是在我勉强认为他喜欢水里的东西后送了他一只海晶灯,但是他说这东西他见过无数次了。虽然他很开心地收下了(这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但是我真的很想提一下)


拉斯纳维达的大家都很友好,除了Purpled先生会经常踩坏我门前的花后不道歉就离开,但是也不能证明他是个坏人。不如说我认为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坏人,就像Dream一样。我看着面前的两盆开得灿烂的花,再次陷入回忆的泥潭拔不出腿来。Dream现在怎样了呢?他会冷会饿吗?应该会吧,他同样是人来着。


“怎么了吗?”


Quackity蹲下身挪开我面前一盆夹绿苞的铃兰花。


“抱歉,我只是稍微有些走神了。”


“你没必要道歉的,真的。我是说其实我不在乎你经常会想到Dream现在这样那样的……但我想说他不可能死,更不可能缺胳膊或者断腿,除非他自我伤害。你很了解他的吧?他活下去的欲望可强烈了,好着呢。”


他笃定的语气那么叫人安心,我也意识到我最近想到Dream的时间越来越少,或许种花真的是一件修身养性的事情。过去为什么那么纠结于他呢?或许是因为那天阳光太好了,这辈子不会再有第二次的好。米色的阳光在指缝被割成光刀,一寸一寸切开阻碍着感情生根发芽的隔膜。他坐在高高的树杈上,看到我路过像捞走月亮似的捞走我手里的白色雏菊。


“小种花匠,送给我怎么样?”


我深知这个高度我就算把上辈子的弹跳力也加上也压根捞不到,于是尴尬地笑了两声。


“好的吧,如果你喜欢,送给你也没关系。”


“我早就想说了,你性格也太——我是说太——太好了。这样搞得我都不会讲话了,真糟糕。”


“听上去可真不像好的意思呢……而且爬树的话,我不会,我的裙子也不太合适。”


我说着,用指头指了指那颗有足足四个我高的树。我仍旧记得那棵树的树皮又硬又脆,在Dream手旁有一块白色的同心环纹。我猜是他觉得空间太小了,将那根杈砍了下来,午睡的时候可以放叠在一起的脚什么的。


“那它现在归我了?”


“嗯……是的。”


我低下头时稀疏的光斑暴露在我脚下,树影随着风婆娑晃动。我听到头上传来簌簌的声音,下意识抬起脸。


“这朵花可是我的东西,现在送给你咯。”


他说着,将那朵掐去了茎的花别进我的发鬓和耳朵的夹角里,或许我名为“在乎”的感情由此种下,那朵雏菊的花粉就在我的体内随着我的呼吸和心跳的每一次起搏流动在我体内,这份无所适从的感情,挣扎着想要从我悸动的脉搏里喷涌而出。


“如果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出来了,我想去见他最后一面。”


“你为什么不能放过你自己,也放过那个家伙呢?你不去看他才是最好的,他只会把一切都怪到你头上然后利用你!”


“你听了我们两个的谈话?还是谁转述给你的?你这个行为太卑鄙Quackity!”


我听到自己气急败坏地想吼出来,眼泪又无意识充盈眼眶。


“我知道的啊,我就是卑鄙,怎么说?如果我还像你最开始见到我那样、像个傻*一样相信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建立在善意上;如果我像你一样认为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坏人,我现在就连他妈的骨头都不剩一根了!”


我貌似是说了很过分的话。


“对不——”


“别再道歉了,善良不是你的错。但是你为什么非要一次又一次踏进Dream织给你的陷阱?不要去好吗,你会被他用语言控制变得不像你。”


他的语气由急转缓,用只有认真讲话时才压低的嗓音轻轻诉说,像是害怕会吓到我似的用颤抖的手摁住我的肩膀,语气带着一种类似请求的恳切。


“就当为了我,别去,好吗?”


身为原罪的善意折磨着我的脏器,我好像下一秒就要因为呼吸过度死掉。我是一个脆弱敏感的人,这是既定的事实,我敏感Dream的一举一动,他的眨眼频率、瞳孔的收缩,嘴唇的翕张都抓紧我的情绪。此刻的我就像一个举棋不定的人、找不到对称边的几何图形。


如果我需要作出选择让其中某个人获得幸福,我想我会选择Quackity。然后,我就和Dream一起在地狱业火里燃烧吧。


“我不去就是了。”


我急切地安抚他的情绪,假装没注意到他失脚踢翻了搁在最边上的那盆铃兰花。


可我怎么能不去呢?我需要对着那张可爱的脸蛋作出理智判断,这真是有些难过头了。我沉默地走在拉斯纳维达,视线里偶尔冒出头来的白色野花会让我想起那朵雏菊,今天的阳光也不错,可比起那天略微逊色——再想下去也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我看着岩浆墙在我面前整片落下,有一滴飞溅的滚烫液体落在我的小腿上。


“啊。”


小腿肌肤经历了短暂的刺痛后,我想我是被灼伤了。视线却直勾勾地望向对面,他的气色很差,仍旧倚靠着墙角,看着我的眼神好像我与他结仇有一个世纪了。我的步伐就像脚下的平台一样缓慢坚定。在我终于可以看到他那脸失了光泽的雀斑才停住。


“Dream,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拜托。”


“我猜你是奚落我来了,小种花匠。Quackity肯定可喜欢你了是不是?他就是个变态,你还觉得他的语言和行动都建立在为了你好的前提上呢。”


“什么?你在说什么呢?”


“你猜怎么着?我不告诉你。你说喜欢我,但你什么都没做,我啃生马铃薯的时候你还着急和Quackity调情呢。多有看头,大Boss和小种花女的爱情故事——什么时候开始虐恋情深啊,我出去之后吗。”


“你怎么敢这么侮辱我和Quackity感情的?”


我此刻情绪激动,换做以往早该嘤嘤哭起来了,真讨厌。此刻却眼眶干涩酸痛,泪腺可能失灵了?也可能是我的眼泪在流出来的一瞬间就被干燥的空气蒸发了。我瞪着Dream,Dream也同样瞪着我,凹陷的眼圈让他的脸蛋不再可爱,平添几分恐怖。


“Dream,我想问你有在乎我的感受哪怕一秒吗?”


“这怎么说?我猜是没有,你心思怪难猜的,你和我下矿洞每隔三米就要挂一根火把、见到墨鱼和溺尸就哭着跑到我身后去只因为它们长得丑。我看不懂你,也没心思看懂你。Quackity最懂你吧?你都搬到他隔壁住了不是吗,问我这个下半生都要锁在这个黑石头房子里罪人也没用吧,我又不能在你俩做的时候在一边儿喊精彩——我猜Sam在喊你呢,回头看看,一副巴不得把脖子伸过来叼走你的样子。”


Dream冲着我身后扬了扬下巴,我才注意到Sam在身后呼唤着我回去,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这么紧张的模样,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事情,回头看了一眼Dream就匆匆迈上台子。我听到岩浆湍急地流动与挤压出空气熔化在一起时发出的滋啦声。此外,那道我无比熟悉却又让我无比难过的声音如同幽灵一样回荡在我耳道的长廊。


“等我出去好吗?我会在你面前一刀一刀剐了Quackity。”


我的脚几乎是与地面接触的一瞬间就软了下去,非常失礼地扑进了典狱长的臂弯里。


“抱歉,我失礼……/抱歉。”


两道重合在一起的道歉声。


“典狱长先生,喜欢道歉可不是个好习惯。”


我站直身子后笑着说,他也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


“Quackity问我,你是不是在监狱里。然后,我说:是。他就让我叫你离开这里。你有带什么我没检查到的东西进来吗?”


“不,没有。他只是单纯不想让我见到Dream而已,您的安检系统没有问题,就像您一样优秀。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离开啦?”


我食指绕着圈,将脑袋转来转去怎么都找不到门,便随手指了一个方向讪笑着用语言讨好他。在那之后我看到不苟言笑的典狱长先生嘴角扬起来些可观的弧度,学着我将裹在手套里的食指伸出来,在空中绕了两个圈,然后指尖对着和我食指完全相反的方向。我霎时被尴尬泼了一脸,急急忙忙地说了声‘再见’就跑走了。


走在路上我想到很多东西,可我又很多想不明白。这一切都缘由我是一个边缘的存在,可如果我加入进去,就会把自己变成一场不可逆的悲剧,Quackity就是一个没获得幸福的好人。我嗅到雨后空气里湿润的泥土气息,小腿脚踝往上衔接的一块皮肤被岩浆溅成了焦黑。此刻正在隐隐作痛,刚才有裙子遮挡视线,Sam的个头又高所以没看见,此刻处理好像有些太晚了。真讨厌,为什么刚才没意识到疼痛呢,现在就痛到想去死了,还留了一块这么大的疤。


我行走的速度逐渐变慢,在再次感受到钝痛拉扯完全停住的时候蹲下身环住腿。这样有要倒下去的感觉,但好像减缓了痛感,就这样坐着,将时间像可塑性金属一样延伸拉长直到世纪末吧。我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浸湿了裙子白色的布料,把明亮的浅色润深。铅灰色的云层又开始在我头上聚拢,淅淅沥沥的雨点砸在我的后背上。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走,我还没到拉斯纳维达呢下什么雨?”


我闷闷地说着,却像块木头旮瘩似的一动不动。这样也好,浇死我也行。于是我任由刘海在我脸上糊成一片,我猜此刻看着就像一只溺尸顶了一团海草,趁着下雨从河里连滚带爬出来踩一踩陆地。雨倒是应了我心愿似的越下越大了。但是似乎有些太大了,顺着我的发缝往下淌灌进我的鼻腔、又在我痛苦抬起脸的时候滑进我的眼睛。我猜我大概会成为: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被雨浇死的人,是也。


正当我惊慌失措地想撑着自己站起来的时候,我好像降落成功的飞机一样落进一个拥抱。可这拥抱绝不能说是戏剧性的温暖,简直冻到我要讲胡话了。他的胸膛同样湿哒哒的,还坚硬。头顶有沉闷的、雨滴敲打伞面的声音。


“——呃。”


“现在你闭嘴,我来说。”


是Quackity,我几乎要征然了。


“你真是个麻烦精,你一直麻烦。如果你硬要看他妈的那个小绿人,你就别他妈的答应我,操你的!你现在是要在雨中殉情给他?我告诉你我不允许,这条路是我建的,你不能死这儿,拉斯纳维达没有坟地给你用,你要想死就死到荒郊野岭去然后让随便他妈的什么张着一张马脸的傻逼动物给你吃了就好,别来麻烦我!”


“注意你的措词!”


“我的措词?我措词他妈怎么了,我的字典里密密麻麻写着‘吊’,我只是不讲给你听而已。你要因为看到我的真面目生气了?就因为我不是你那个长着天才脸蛋的小可怜犯罪分子?我天天去买你那些种得半死不活的花你以为我有艺术情操呢?我要把那些丑逼花全插在Dream坟头,你哭他坟去吧!”


“Quackity你真的惹毛我了,等我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你一拳。”


“用你软绵绵连一头牛都舍不得揍的拳头?来啊,可以,你最好别让我等烦了。”


我们两个人在同一把伞下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红着脖子和对方低吼着好像下一秒就要撕咬在一起。他用一只手拗着我两只手腕不让我将头发拨开,我则试图把脚往他叉开的双腿里塞,缠住他的一只大腿。


“你别这样。”


我注意到他的嗓音一瞬滞涩,像是突然切断掉的录音带。我突然获得自由的两只手腕在瞳孔聚焦后能看到上面清晰的红痕。


“你的腿受伤了为什么不讲话?”


“不想讲……反正你现在应该巴不得我立刻滚蛋吧?我才不在乎你和Dream说我什么了,不想看见你,走开!”


我说着就转身,留一个不够坚定的背影给他,却在从伞檐跌下来的雨点滴到鼻尖的时候又把身子转了回去。他抿着嘴耸了耸湿哒哒的肩膀。我的眉毛好像要和眼皮拥簇在一起,雨点在向外弯起发尾和平整的伞面上跌碎成雾。


“他说,他要在出来以后杀掉你。我不想。”


Quackity气定神闲地看着我,好像我只是擦着他肩膀走过去时随口提了一句今天的天气真糟糕的路人小丫头似的。


“不想我死?还是不想让他出来?”


其实,都不想。我在心里回答。或许Dream呆在里面才是最好的,如果我真的可以在这之后做到永远不去见他的话。他向来摸不到首尾的谈话方式一度是除我之外所有人的恐惧来源。就好像一只蜘蛛,或许正趴在自己的猎物身上朵颐、或许只是守在蛛网上假寐,一举一动都像恐惧的实体。可如果它只是老老实实地呆在那里,也不差,可如果他消失了,恐慌才会最大化。


可我知道,他是一个很可怜的人(Quackity,请别再骂我)他受伤时弓起来的身子像一道卧虹,我从眼睛里看到他内心良知的挣扎,但欲望的火舌像幽灵一样蚕食他。我看到他、再看到他,一次又一次。曾在他眼里飞逝的白虹此时已经变成了痛苦的深渊,我真庆幸我有捕捉到过,可又那么绚烂且短暂,让我遗憾。而到最后,他的所有阴暗的欲念像一发开弓就回不了头的箭那样笔直地射出去。爆炸、燃烧。


这一切难道都是他的错吗?才不是呢。


曾经我笨拙地在硬纸上写一些难为情的东西、用纸胶带粘上去朵花语暧昧的花一并送给他的日子,好像再也回不去了。


“我承认,我不仅在继续揍他还揍得更凶了。我还骗他你住在我隔壁每天和我说暧昧的话你就快给他忘掉了,我看到他那张气到扭曲的面孔就心情爽利怎么了吗?你心疼他了要和我闹脾气吗?”


“你这么做也没有用,他压根不在乎我。”


“他在乎你,你知道。你又在装傻,这一点真烦人。”


我感受到他的手指慢腾腾滑过我的下颌,又摸过脖子。他弯下来腰,几乎要和我鼻尖碰上鼻尖。我害怕地向后躲,结果他只是把粘在我皮肤上的头发拨到耳后。我顿时有些自作多情的尴尬,巴不得钻进泥缝里。


“就像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态度,你却视而不见一样烦。”


我一瞬间四肢僵硬。如果能够做到的话,现在就想逃跑。此刻我没法再哄骗自己,他站在我的面前,站在雨幕里,背后是一片看不真切的雾。Quackity对我很好,甚至他知道我不会心安理得地接受好意,会特意找各式各样的理由来。今天需要的花要放在阳台,拉斯纳维达一直下雨,浇死了好多。今天的花要送人,红色的缎带是不是有些丑啊,换成黄色的怎么样。今天的花……


其实我是知道的。在这块土地,除了我没人喜欢身为装饰品的花。同样的,没人需要我,身为装饰品的花。


“没办法回应你,真的对不起。”


可我真心希望你有一天可以得到幸福。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那把伞还举着,让我想到曾经在沙子上画相合伞,只不过另一方的名字是Dream。他那时蹲坐在我身旁,正试图把一只缓慢爬行的陆龟再次推进水中……他那时的双腿就像鸟儿的翅膀,能带着他去到一切他向往的地方。他那时抬起头就面向天空,用洁白纤长的手指抚摸他热爱着的一切,好像伸出手去就能抓住云朵。


小腿肌肉一直痉挛着阵痛,我却哭不出了,直到雨停下。


回到拉斯纳维达之后的一段日子,我一直躲在屋子里。一方面是因为那道足足有半根指节长的丑陋的疤,另一方面是我不知道如何面对Quackity了。而他同样也没来,可能是在忙些什么,我也乐得自在。只是可惜能看到它们美丽和腐烂的人只剩我了。Quackity或许也不是会欣赏,只是认为迁就我,把这些花买走就让我足够快乐了。


快乐真是一件很难的事啊。


我想着,手指用力过大捏伤了一片紫色的花。


我不记得我把自己窝在里面多久,只记得期间Slime先生访问了我一次,我倒是也没想到这会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他照例拎着一桶水过来,和我并肩蹲在地上,指着水里面一只有青黑色斑纹的鱼叫我看。我觉得挺没趣的,但是不忍心讲出来,只能抱着胳膊在膝盖上,盯着那只游来游去的小鱼发呆。它流线的身体摆来摆去,鳍在水里摇晃,还有些可爱。


“呀,你看起来不怎么样。”


“是说我很烂的意思吗?”


“这句话原来可以这么用吗?你看起来不怎么样!”


“好啦……多谢,我知道的。”


“我是说你看着心情不快乐。”


好吧,毕竟Slime先生一直这样讲话。他凑近过来,我嗅到他脸蛋上厚重的鱼腥味,猜他是下水了才捉过来一条这样的鱼。


“我想你至少开心一点……唷,我现在很快乐,我可以把粘液分给你一些。然后你融化在我粘液里的时候你就会很快乐了。”


“谢谢,但我猜还是别了。”


他说话干嘛一直这么吓人。我侧过头去闷声敷衍。他噤声的时间有短暂的两秒,然后又扳着我的脑袋和我对视。我艰难地扒下头发丝上的绿色粘液,浓郁的鱼腥味好像都钻进了我的脑袋里。


“你在想那个蹲大牢的!”


“才没有啦。”


“唔姆。”


他离开时把桶留了下来。于是我的房子里就又多出来一个小生命。我甚至给它换了个玻璃的小鱼缸,把它放在太阳能晒得到的地方,它被围在花花草草里孤单地游了很久很久。久到后来我将鱼缸捧在怀里,细心地擦拭着上面的指纹和尘灰的时候才想到,它和我真像,都是孤零零的。


它从水面看下去像切割扭曲的黑色线条,吐出来的气泡都成双粘在一起消散。我感到莫大的悲伤,或许它将要死了,在它离开了族群的时候就注定要死掉。它还在摆动尾鳍,最开始它还试图在这块小地方尝试找寻朋友,而如今它只能用翕张着的嘴巴,对潮湿的海草吐着泡泡,一副想要交谈的模样。


我不知道有从何而来的去到外面放走它的想法。捧着鱼缸站起身来迈过密匝匝的花盆,走出芳芬环绕的院子,四周都静悄悄的,像从未有人来过。而直到我将要走出去的时候,Quackity出现在我面前。他看上去很颓丧,领口大大地敞开,露出里面交错的刀痕。他栽进我的怀里,像一只后腿中箭的红狐狸。鱼缸翻倒在地上。


“Quackity?”


拜托,做点儿什么。我任由他冒犯地将脸埋在我的肩窝无声地流泪。我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就连呼吸都流露着失去一切的悲哀。他颤抖着,好像每一次喘气都在严丝合缝的冰层里下坠得更深。他冷到瑟缩、冷到用毫无下限的臣服语言求救。


但是谁都不是不能来,他们只是不想来。


斑纹鱼在我们二人的脚下的草坪跳着挣扎。Quackity有力的手指摸上我的脸,用只有一只在流泪的眼睛注视着我。不,不要这种罗曼蒂克的对视。我轻轻地摇头,可此刻拒绝Quackity对我来说太残忍了。他身上流露出的气息就像是一只濒死的野兽,用聚焦不起来的眼睛盯着我,让我觉得只要我敢说“不”,他下一秒就会死去似的脆弱。


我明明瞪着他,他却义无反顾地弯下腰。恍惚之余我又回到了那一层层套起来的雾里,雾里有淅淅沥沥的雨水冲刷着世界的污秽,然后再用深深浅浅的坑洼滋养更深沉更污秽的世界……我的心脏抽痛着就要像宝石似的碎裂一地。感受到他用鼻尖蹭着我的鼻尖,我害怕到不敢睁眼。他睫毛上的泪珠滑下来,砸在我的脸上又被蹭开。正当我觉得世界都被摁了暂停键,他将一个吻印在我的眼皮,分开时我看到亮晶晶的泪水粘在他的嘴唇上。


他说Dream逃出来了,他可能会死。


“不要讲这种话。”


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就像我第一次见到最开朗的Quackity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他那张英俊的脸会被毁掉,于是失去了将他最纯净的笑容记在心里的机会。此刻用手指描摹他的五官都显得突兀了,如果我没办法记住他呢?如果下次见面他又失去了什么呢?


如果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呢?


我害怕到将Dream抛诸脑后了。


“你不要死,你不可以死。答应我,好不好?无论怎样,每一次我想见你的时候都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我面前好不好?”


他是最应该得到幸福的人,他是最不该承受这一切的人。


我固执地想让他活下去,好像这样就能让死神的袖子刮在门把手上,来得慢一些、再慢一些,然后找不到方向。


Dream会杀掉他的,我不能让他这样做。无论用什么办法都好,Quackity都不可以死。我种了许多花,他还没抽出空来买,我好不容易才将红色的缎带扔光了,接受了他黄色缎带的审美。如果他死了——不该再想了。


那只斑纹鱼逐渐冰冷的尸体躺在我脚下。


Quackity离开后,我坐在院子里,被围在花盆里看着逐渐阴沉下来的天空。斜阳慢慢地陨落,像被射杀的凤凰。这一切对我都太复杂了,让我很难看懂。如果能用我的死亡换来一些和平就好了。


我的眼皮也同着斜阳一齐坠下去,最后靠着椅背睡了过去。意识被浸入冰水里,我也不想挣扎。从碎裂的冰层里钻出来几束足以照亮海底的光线到身上,我想要握住却又溜走。冰冷啃噬我的骨髓,冻住我的大脑,直至我的器官结冰。浮浮沉沉中有人捞我上来,身上熟悉的露水和苹果的气味让我神经松懈。我好像又能够呼吸了,抓住他不愿意松手。


那道声音在责怪我、在哄我、在骂我。多么自相矛盾。到他说再不醒就离开了。我才应声睁开眼睛。


“你这么看着我,我才不会以为你给我忘记了。”


绿色眼睛的主人用手撑住脑袋、坐在床边看着我。好像一瞬间所有的感情都找到了宣泄的最佳通道,争先恐后地向外挤着,最后只能变成液体从泪腺里涌出来。


“这里人太多了,你会被看到的。不想回去就快点离开这里吧。”


Dream像没听到我的话一样自顾自站起来扫视四周,然后拿起来我放在阳台上的青色花瓶仔细端详。那束花的花茎,缠绕着破碎的黄色缎带。此时我注意到灌满了水的鱼缸放在我的床头柜上,没有波澜的水面就像那条鱼的尸体一样,静悄悄的。我为什么还是能注意他做得这些在乎我感受的事情?为什么就不能让我把这份无所适从的感情抛到九霄云外然后去死?


“Dream,求求你说点儿什么。你让我好想发狂。”


“这是你们两个准备交换的节日礼物吗?”


他的两根手指捏起那束花,在空中甩了甩。


“不,不是。你干嘛这样?你又不是长了只能听到Quackity说什么的耳朵。为什么不听我怎么说。”


“我当然会听你的解释什么的,因为想象到你对我说谎真是有些不可思议……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是有一些在乎你,还是只是习惯了你像一只小鸟似的围绕着我叽叽喳喳的日子。你第一次来看我时的那些话貌似掌控到了我的情绪,这有点儿不妥当。”


“那我可以立刻从你的生命里消失,我不会再缠着你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你的选择都是对的。”


“所以即使在第二天我把Quackity切成三段,装进袋子里扔到你家门口你也不会介意,是这个意思吗?”


我噤声了。因为我知道他完全有能力做到……他向来都是言出必行的人。


“你脸色都不对劲了,我说得有些吓人了是不是?真对不起。被关了太久了有点儿想发疯,你能理解的吧。”


Dream将那束花的花茎掰断,别了那朵花给我。最初这个举动带给我的无限悸动,此刻变成了让人平静的白水。


“我猜你不知道Quackity为什么会喜欢你。他就是个心理扭曲的胆小鬼。”


“别这么说他,拜托。”


“别在我面前维护他好吗?我有点儿想对你发火了。他和他恶心的视线自你给他递过去那张该死的纸巾之后就没离开过你。他可真是打心底觉得我玷污你了,在监狱的时候因为我对你做得那些莫须有的禽兽事踢碎我两根骨头。”


我盖着被子,却感觉体温在逐渐流失,视线里有颗粒似的尘灰交织在一起,摇曳着消散。他的手指还那么纤长,却不再洁白,突兀的灰白色疤痕细细密密布满他的指节,我看清他虎口被割裂的结痂。手指拂上我的脸,同样的举动,却让我在心理作用下认为Dream更温柔一些。


“你和他有做过这个吗?”


我想告诉他靠得太近我会没办法呼吸,张了张嘴牙关却都在打颤。我鼓足勇气和他对视,发现他的眼睛里有我、和我像赤身裸体置身在春天里的羞怯。我的情动都被他吞进肚子里,其实我想告诉他,我在失去你之后也会用舌头给花茎打结了,还没来得及和你炫耀一下。可此刻却笨拙的像刚接上去的一样,只能思绪混乱的接受这个突兀的吻。眼泪与不够痛苦的呜咽和被他踩碎的花瓣融化在一起。


……


我要Dream带我一起离开这里,去什么地方都好。(对我来说只要离拉斯纳维达越远就越好)


我知道他不相信我是真心想和他一起过四处流浪的日子,就像我不相信他会真心放过Quackity。可我对他的感情就像寄生在我身上吸食我生命长大的花藤,它此刻已经成为我存在的证明,是感受我感受的、我意识上的双胞胎。如果它有一天枯萎,我会不知道我该如何活下去。


我和他肩蹭着肩坐在潮湿的草地上,面前的火像舌头一样舔舐架在上面的食物。火苗在我们二人的眼里跳动着,只有枝叶被风拨动的哗哗声。我把垫在身下的卫衣外套拎起来抖了抖,旋即就披在了身上,效果不错,风也没再顺着裙子灌进来。我无视衣服主人递过来的意义不明的目光,悄悄地把头往他的位置歪过去一点点、再歪一点点……在将脑袋搭在他肩膀上后快速闭上了眼睛。他好像不准备说些什么,只能听到他用树枝扒拉煤炭的声音和时轻时重的呼吸声。


“我们现在算是恋爱关系吗?”


他像绵羊一样温和的声音穿透我的耳朵,我小心翼翼将脑袋从他肩膀上挪开,生怕他是不高兴了。


“我不知道,如果你觉得算的话——”


我的话还没有讲完,就被他用卫衣外套裹住塞进怀里。我有些疑惑,但是这样确实暖和了一些。我得寸进尺地挂住他的脖子,在他大腿上蹭上蹭下试图找到一个最舒服的位置。


“你睡觉是会在床上到处滚的类型吗?真吓人。”


“只是因为你骨头硌得我不舒服而已,我睡觉是很有礼貌的!”


“没人会说自己睡觉很有礼貌的,你也看不到自己睡觉到底什么样吧……别这么看我,唷,是我说错了。别再瞪了,你真吓人。”


他用卫衣帽子蒙住我的眼睛,笑出两颗晶亮的虎牙。我蜷缩在他胸前,能听清他平稳有力地心跳,一下是一下。如果能一直这样有多好,我压根不敢细想,只想这样的时间再长一点,夜晚太短了。


他陪我去了很多我叫不上名字的地方,却都同样的漂亮。我喜欢一只冻在冰层里的鱼,Dream便挖出来给我。他带着我在热带雨林漫步;在沙滩边像以往那样固执地试图将一只陆龟推进水里,幼稚地对着一块绊倒我让我难过的石头块又凿又踢。


他说吻我像在吻海浪。我问他什么意思,他说:


“你难道没有注意到你在和我接吻的时候经常哭吗?这让你的嘴唇像被调了味一样。”


我和他冷战了三分钟,最后由一个我主动的吻和好。


我们两个都知道,这样表面无所顾忌的旅途是短暂的。而当旅途结束,剩下的就只有拉锯战一样的痛苦了。我只能赌他足够在乎我,会愿意为了我放下强烈报复的欲望。在一个夜空晴朗的夜晚,我们不可避免地为这件事爆发争吵。


“你是觉得我们不该回去,还是只是觉得我不该回去?你怕我碰掉Quackity一根头发丝吗?”


“Dream我已经和你重述无数次了,我也不介意多重述几次。我和Quackity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你为什么要一边享受着我在乎你到要死的感情一边折辱我?”


“你真的每次都要提一嘴你怎么样在乎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非要我带你走的目的就是想让我离Quackity远点儿吗。”


“Dream,你说我有目的?你能同意带我离开,不也只是为了确保能把我栓得像以往那样牢吗?你只是想把那个像狗一样绕着你的裤腿转的种花女找回来,你怎么敢说我?!”


我几乎敢发誓这是我用我这辈子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喊出来的一句话,更别提是对Dream。我看到他不可置信地盯着我,好像我对他吼是什么该千刀万剐的事。我用此生最狼狈的姿态逃跑了。我也不清楚目的地,我只是想跑,想离开。想逃到一个没有人存在的地方蜷缩着死去。


我麻木的双脚逐渐陷入泥潭,好像我能尝到这些泥浆的味道有多么苦涩。就在我想这么死掉貌似也不错的时候,我的双臂猛地被架了起来拖到岸上。


“为什么我连死都不行?放过我吧。”


“嘿,原来这么久你都撺掇着自杀呢?这一点儿都不酷。”


Quackity盘腿坐在地上看着我,脚边搁着个盛满岩浆的桶。我的发声装置像被翘走了零件,和他相顾无言。不如说我不知道我该和他讲些什么了,我和Dream一起逃跑,已经是赤裸裸的背叛了。哪怕我的本意是为他,我也没有脸说出来。


“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没有资格干涉你的选择,呃……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想要,再卖一朵花给我?”


“它们都枯死了。”


“可以再种。”


我注视着他,一步步朝他走过去,脚上套牢了黑色的泥浆,像一只从泥潭里爬上来的淹死鬼。


“Quackity,我时常在想,如果我爱上的人的是你就好了。”


我在黑夜里瞪大眼睛与他对视,停在猛地站起来的Quackity面前。后者手忙脚乱的差点碰倒脚下的岩浆桶。


“喂等下……你这样,我现在——现在不是那种时候吧?”


我抱住Quackity的腰,和黑夜里那双绿色的眼睛对视。空气里有箭在弦上绷紧的声音。


如果你敢的话,就射箭吧。


我的嘴唇翕动着,知道他能读得出来。那对眼睛的瞳孔震颤,闪着锐利的光的箭尖直指着我面前的Quackity。


恍惚中我想起该是很久以前了。在给他递过纸巾之后,他会在我路过的时候将视线四处飘,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整理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故意发出类似吹口哨的声音。而当我真的因为那几道古怪的声音转过头去,他又把脑袋一撇假装不是他发出来的。


诸如此类的幼稚到不入我眼的举动上演了无数次。什么时候注意到他的?或许是在他建立拉斯纳维达之后,也或许是在他不再出现在我身后的时候。


为什么会想那么多,是不是人死前都会有的走马灯?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离开那个小绿人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呃,和你——”


在一起。这句话被破空的箭埋没了,以至于Quackity再想讲出来也没办法了。我的身体好像本能似的摁着Quackity的肩膀把他扳到我的身后,箭穿透皮肤刺破内脏的闷声在黑夜里被溺亡。好像最后也没有让你得到幸福,真是对不起你。


我的肺部灌满了血,手指痛苦地在泥土上抓着,最后抓到是Quackity胸口的衣服布料。逐渐死去原来是一件这么痛苦的事情,我的瞳孔没办法聚焦,可还是能依稀看到Dream正向我走过来。


好想问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呢?


是一滴春天落下的雨,还是……在我张口的一刻便有血从我的嗓子里涌出来。我胸前有大片湿热的液体,不清楚是血还是我泪腺还没失去作用时涌出来的眼泪。


在耳边萦绕的嗡嗡声中捕捉到他颤抖的声音。


“我好像有些在乎你啊,怎么办。”


我好像不会将我可以做到用舌头给花茎打结的事情告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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